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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 豪雨白衣(第4页)

  道士面露难色。“真的不能通融下?姑娘这根琴弦掐了我这么久,难道还没解恨?”

  “你这是求饶?”女子的神色重又转为冷蔑。“我早说你承认自己是个骗子,我便也饶过你,但你既要逞口舌之快,恐就要受此皮肉之苦。”

  道士沉默了一会儿,开口道:“那好,那恕我直言请教,姑娘今年,是不是刚失了至亲?”

  白衣女子双目圆睁,瞪着他看了半晌,方定定地道:“你这次又是怎知?”

  “你穿了一身白衣,难道不是在戴孝?”

  “哼,若穿了白衣就是戴孝,你岂非也是?”

  “我的确在戴孝。”

  女子语塞,一时竟不知如何应答。

  外面雨声已弱,已经有人立起要走;就连爱打抱不平的客人,在同伴一催再催之下,也还是离去了。只有极少数人留着,想看看这二人对峙究竟要如何收场。在旁人看来,那两手数弦始终悬在空中,但道士臂上的血一点点从袖间渗出来,显然该是处了下风。只有目光是平行的,他不像有退缩的样子。

  但他自己觉得出来,弦上有些松了,正如外面这渐亮起来的天。疾风骤雨已然过去,女子的敌意显然也有些动摇。

  “我若真说对了,姑娘的这根琴弦,可以收走了么?”

  女子长身站起,手上没看出明显的动作,但弦已倏然消失。“今天便先放过你。”她提高些声音,随即又放低:“但你说的,也并不全对。”

  “哪一句不对?”道士问。

  “那琴——不是五十弦。”

  “哦?”道士有些意外,向那背囊看了一眼。“那是……?”

  “琴匣是那个琴匣,但里面装的,不过二十五弦。”

  道士略有疑惑。“为何会——若是如此——七方琴又该装在什么匣子里?”

  “早就没有七方琴了。”女子道。“琴身二十几年前就已破半,分为两边二十五弦,我自小所习,最大也不过二十五弦;五十弦琴,哼,说来我还不如尊师,连那琴音都没听过,遑论弹奏。”

  道士微微皱眉。他想问为什么要将琴身破半,又想问破半又如何成琴,更想问另外一半去了哪里——但他知道这是旁人门中之事,她若不说,再是好奇,也只能不问。

  他便点点头。“原来如此,受教了。”

  女子却又偏身下来,低声却不无胁迫之意,道:“你最好记住,泠音门三个字,在谁面前都不要提起。若然我知道你向任何人透露了我的身份……”

  她没再说下去,留下一个不无阴狠的表情直起身,回身去背起那装着琴匣的背囊。直到她走到了茶棚门口,道士跟前的桌面才忽然擦的一声,断落下一半来。

  琴弦之利,简直已是寻常刀剑所不能及,那断裂之处整整齐齐,就像豆腐一般光滑。